作者：孙南邨

清代乾隆年间编纂的《南巡盛典》共收入“名胜”155处,其中山东有23处,依次为德州行宫、晏子祠行宫、灵岩行宫、泰岳、红门、玉皇庙、朝阳洞、岱顶行宫、岱庙、四贤祠行宫、孔庙、古泮池行宫、孔林、孟庙、泉林行宫、万松山行宫、郯子花园行宫、南池、太白楼、分水口、光岳楼、无为观、四女寺。

(资料图)

《南巡盛典》“名胜”部分前图后文,内容都与乾隆皇帝南巡有关,为其“驻跸”“宸憩”“瞻拜”“亲诣”之处。

山东“名胜”中行宫数量最多,有九处,第一处是“德州行宫”。此行宫如何设置,几进院落?何处是大宫门、二宫门、便殿、寝殿?何处是朝房、膳房、值事房、照房?……图中皆有文字标记,细览便知。记文说:“德州行宫,在德州南门外。古广川地,汉儒董仲舒故里在焉。川原旷衍,林木丛茂,前抚臣就其地恭建行殿。皇上南巡,入东省第一程也。丁丑而后,屡邀驻跸,叠焕宸章,蕞尔微区,传为圣地矣。”德州行宫是乾隆南巡时新建的,平地而起,“名胜”绘图精致,记文除了歌颂“圣迹”的溢美之词外,简明而不失文采,看图读文,颇有美感。

建在灵岩寺附近的灵岩行宫,有名泉佳石可观赏,有历史文化可寻,看其图文,更是别有幽雅之美:“灵岩行宫,在长清县(今济南市长清区)东南九十里。灵岩山一名方山,上有黄龙、甘露、独孤、双鹤,卓锡、石龟六泉；下为灵岩寺,寺内有铁袈裟,山石黑锈如铁,覆地如袈裟披折之状,峰壑秀美,谒岱岳者必纡径以造焉……”

另有四贤祠行宫,乾隆二十九年山东巡抚崔应阶奏报:“魏家庄大营左近,有四贤祠。该处地势平坦,已俱加筑围墙一道,以避灰土。墙内建有房屋数间,不过就其隙地粗备数椽瓦房,稍供宸憩,并不敢造行宫……”此处究竟是什么样子?“名胜”记文说:“四贤祠行宫,在泰安县(今泰安市)西南魏家庄。所谓四贤者,宋臣胡瑗、孙复、石介、孔道辅也。泰郡名迹皆依山取胜,至是则土壤平旷,林木郁葱,登陡之劳,此焉偃憩。前抚臣恭建行宫,以驻清陛。不侈雕镂,不崇彩饰,庶几仰承俭德焉。”所记与崔应阶奏报一致,看图则是几进院落,大宫门、二宫门、垂花门、花园……名为“粗备数椽瓦房”,实非城乡上等客舍可比。

《南巡盛典》所收入的只有乾隆前四次南巡的资料,所以记录的山东行宫只有九处,乾隆后两次南巡时山东行宫增至十六处,这七处行宫在有的方志中还能看到。如嘉庆年间的《续郯城县志·恭纪巡幸》描写了问官里行宫的情景:“乾隆四十四年奉有四十五年南巡谕旨,巡抚国泰于问官里增建行宫一座。前建宫门一座五间,东西朝房各五间；内东西朝房各三间,中间垂花门一座三间；大殿一座五间；寝宫一座十间；后建楼三间。东建御膳房十间,过厅三间,后照房五间,值房共七间。西建军机处五间,东西配房三间,御书房一座五间,曲尺房一座七间；阿哥府前房一座三间,后房一座五间。三折桥一座,东西四方亭、六方亭、八方亭、圆亭、海棠亭各一座,通座并游廊共一百七十七间。”虽无绘图,记载却很详明。

其他山东“名胜”,在泰山上下有六处。乾隆曾“两次登岱,皆策骑而上”“红门、玉皇庙、朝阳洞及岱顶诸景之尤著者,前抚臣各恭建数楹,以备宸憩”。岱庙有“御制《汉柏》诗”,景多而不可一一记述。

曲阜城内有三处“名胜”,皆因孔子是“圣人之家”。乾隆南巡至孔庙时“躬亲致祭”,于孔林“亲诣致典”。乾隆一生曾八次驾临阙里,与曲阜相邻的邹县孟庙,也曾两次入内“亲诣拈香”。

乾隆皇帝南巡回程走京杭运河,但也有登岸观览、宸憩之时,因此山东运河段收入“名胜”六处。济宁州有“南池”“太白楼”；汶上县界有“分水口”；东昌府(今聊城市)有“光岳楼”,乾隆皇帝曾“登临其上,御制诗章,御题匾额”；临清有“无为观”,皆是以备乾隆“宸憩”之处。

《南巡盛典》仅编纂至乾隆皇帝第四次南巡,后来因何没把第五、第六次南巡事迹一并收入?乾隆四十九年三月,乾隆最后一次南巡时,于杭州返程的前一日发布了他对六次南巡的总结《南巡记》,文中对自己的业绩作出评价:“予临御五十年,凡举二大事,一曰西师,二曰南巡。”可见南巡在他心中的重要程度。

乾隆所言南巡大事,在他心中果真是可歌可颂吗?未必如此,《南巡记》明确告知他效法康熙六次南巡已经顺利完成,以此文作为总结。既然南巡大功告成,《南巡盛典》何以没能继续编纂下去?推想应当是乾隆皇帝对此已经没有兴趣了,甚至对先前刻印成书也有悔意。因为他知道六次南巡虽然轰轰动动,但得失官民皆知。

以《续郯城县志》所记为例,一县之内为乾隆南巡建有行宫二处,其中问官里行宫“通座并游廊共一百七十七间”。而嘉庆年间郯城县唯一的一贯书院“房屋共三十四间。前有讲堂,旁有学舍,规模略备。惜乎经费不足,弦诵常虚”。此类事乾隆不可能一概不知。

《南巡记》发布十年后,乾隆皇帝终于把南巡之弊说了出来。自我否定南巡之事,是为了避免后来的皇帝继续效法南巡,做“劳民伤财,作无益,害有益”的荒唐之举。

或许正是因为乾隆皇帝的阻止,《南巡盛典》才没有继续编纂下去,其行宫在南巡之后也日渐荒芜破败了。然而,当时在山东建造的泰山诸景以及观览过的孔庙、孔林、孟庙、太白楼、光岳楼等“名胜”旧迹犹在,现在仍然是人们的观瞻、游赏之处。（孙南邨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