叶荣生不断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,他的自我辩护理由好像永远没说完,但审判长总是以“已经说过”、“简要陈述”为由打断他的说话。
从上午11点开始的法庭调查,到下午5点结束的被告人最后陈述,法庭只给了40分钟的午餐时间。虽说在审判长的一声“择日宣判”中走完庭审程序,但叶荣生的辩护人、北京市京师律师事务所王发旭律师只发表了一轮辩护意见,即被审判长叫停“补充辩护理由”,称“还有什么辩护理由,可以书面递交给法庭”。
湖北省襄阳市中级人民法院(以下简称“襄阳中院”)对叶荣生受贿、滥用职权案二审的庭审,在12月16日算是画上了一个句号,但被告人、辩护人依然有没说完的话,诸多被审判长认为“与本案无关”的事实,恰恰是“叶荣生受贿、滥用职权案”的核心内幕。
区政府专题会议决定的“邀标方案”
自从被任命为襄阳市襄州区副区长那一天起,叶荣生注定就要被卷进襄州区双沟镇赵寨砂石场工程(以下简称“赵寨砂石场工程”)风波。
叶荣生在襄州区当了四年财政局长之后,于2011年10月21日被襄州区人大任命为该区副区长。直到2012年2月,一直兼任区财政局局长。
在叶荣生被任命为副区长之前的2011年6月,赵寨砂石场工程的规划、选址已由市、区两级政府集体研究决定。当他担任副区长之后,区政府又召开常务会议,决定赵寨砂石场工程由常务副区长牵头,叶荣生只是参与抓落实。值得注意的是,区政府督查室主任陈开启具体抓这项工作,并一直是采砂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(注:全权负责赵寨砂石场工程)。
汉江河道滥采砂石现象持续已久,对河堤破坏较为严重。因此,市、区两级政府才决定修建赵寨砂石场,对采砂船进行统一办证、集中管理。但因无单位投资承建,致使赵寨砂石场工程一直处于停滞状态，采砂业主曾到省、市集体上访。
襄阳市政府对赵寨砂石场工程的“停滞状态”曾多次通报批评,并欲对襄州区政府的主要领导问责的情况下,襄州区政府才不得不决定“赵寨砂石场建设由市场运作改为区财政出资兴建”。2011年12月26日,陈开启根据区政府的决定,起草了《请求拨付砂石厂工程预算1217.8万元30%的拨款报告》,叶荣生、常务副区长、区长都分别签批了“同意拨付”。
为快速推进赵寨砂石场工程开工,在财政资金落实之后,陈开启提出了找企业约谈的“邀标方式”。“邀标”即邀请招标，也称为有限竞争性招标，是指招标方根据供应商或承包商的资信和业绩，选择若干供应商或承包商(不能少于三家)，向其发出投标邀请，由被邀请的供应商、承包商投标竞争，从中选定中标者的招标方式。
陈开启的“邀标”方案,经政府专题会议通过，叶荣生也无权否定。因此,陈开启及采砂领导小组以区政府办的名义起草了请示,并报经了区招标管理部门(区行政服务中心)审批同意,然后开始具体实施,草拟了《邀标协议书》样本。
在邀标过程中,一个名叫赵九红的人跟陈开启约谈之后,陈开启即向叶荣生汇报“赵九红符合条件”。据陈开启讲,赵九红后来犹豫了,称“不敢搞”。
之后,一个名叫陈克举的建筑老板以湖北江宇建筑工程有限公司(以下简称“江宇公司”)的名义与陈开启洽谈“邀标”,江宇公司最终以744.82万元中标。
陈开启召开了紧急会议决定，将市场化运作改为政府投资、符合条件的业主立即进场、拔付启动资金。陈克举以江宇公司的名义进场之后,同时兼任区财政局长叶荣生于2012年1月30日签批了“请办理资金直达江宇公司”的字样。根据协议,襄州区政府先后支付给了江宇公司(陈克举)工程款465万元。
赵寨砂石场工程因改变规划已经被叫停
“行贿人”称340万元系平分工程款
采砂领导小组办公室对赵寨砂石场工程的预算是1217.8万元,江宇公司(陈克举)又怎么以744.82万元中标的呢?
在赵寨砂石场已经开工并拨付款项之后,叶荣生曾把陈开启叫到办公室,询问“1217.8万元工程造价”的构成情况。据陈开启解释,赵寨砂石场一、二期工程的总造价为1217.8万元,其中一期工程造价745万元,江宇公司(陈克举)以744.82万中标一期工程。
因为陈开启在历次的汇报中都没有提到“一、二期工程”,叶荣生此时知道有“一、二期工程”之说,后来就认可赵寨砂石场造价为745万元。
因襄阳市人民政府改变规划,赵寨砂石场工程于2012年6月叫停。目前该工程处于停建状态,江宇公司(陈克举)与襄州区人民政府尚未完善相关工程结算手续。按照协议双方的约定,襄州区人民政府尚有279.8万元未支付给江宇公司(陈克举)。
襄阳政府网、襄州网、襄阳晚报于2011年9月至11月的相关报道证实,赵寨砂石场工程并不是什么“秘密”工程,而是政府主导下的一项地方重点工程。公开报道载明,市、区相关领导都曾到现场去调研、视察过。
但事实证明,江宇公司(陈克举)中标的背后,却隐藏常人难以理解的“秘密”:744.8万元工程(实际收到政府拨款465万元),江宇公司(陈克举)的行贿金额竟然高达365万元。
江宇公司(陈克举)行贿获得赵寨砂石场工程的过程得从张国平、许峰(均离异,单身)这对恋人说起。张国平系襄阳市襄城区供电局职工,时常在外边揽点工程活儿;许峰系襄阳市襄州区双沟工业园区副主任。
叶荣生担任副区长之后,也分管双沟工业园区,许峰算是他的下属。赵寨砂石场招标期间,许峰打电话给叶荣生称“有个朋友想承建砂石场”,作为上级领导，叶荣生还电话里劝许峰“政府工程最好不要掺和”。同时,许峰告诉了叶荣生她这位朋友的电话号码。叶荣生并不知道许峰这位朋友是谁,认为有人来投标是好事,就把电话号码转交给了陈开启。在整个招标过程中,叶荣生只是将并不知道机主姓名的陌生的电话号码转交给了陈开启。
可以肯定的是,张国平与赵九红、陈克举都认识。赵九红的证词载明,2011年底,张国平找到他,称赵寨砂石场工程造价1000多万左右,让其先拿400万元出来。由于赵九红不愿意拿出400万元,这就是陈开启所汇报的“赵九红符合条件”,但犹豫之后又“不敢搞”的真实原因。陈克举的证词载明,2011年底,接了赵寨砂石场之后,你得拿出一半的工程造价,算咱俩合伙做工程。陈克举负责施工,张国平负责揽活,并督促工程款的支付进度。
2012年2月6日,陈克举将340万元(工程造价的一半)支付给了张国平之后,江宇公司(陈克举)以744.82万元中标赵寨砂石场一期工程。
陈克举一直坚持这340万元是支付给张国平“合作工程款”,自始至终否认行贿。
